你以為「one」永遠念「萬」嗎？

 

【文．東吳大學英文系副教授、前系主任 曾泰元】

大家有沒有想過，one的發音怎麼這麼特別？

在當今的標準英語裡，one與won (win「贏」的過去式和過去分詞)同音，讀如「萬」(漢字標音無法精准，只求近似，下同)，然而按照現代英語的發音規則【母音字母 + 子音字母 + e，母音字母讀字母音】，one理當讀如own (擁有；自己的)。英文的拼字和發音不一致，長久以來一直為人所詬病，在此又得到了印證。

何以如此？英文one的發音問題複雜，千絲萬縷，一言難盡。簡言之，one在古英語(Old English)時期常作ān (讀如「阿岸」，ā表長音的a)，現在的one本屬方言，並不規範，一直到早期現代英語(Early Modern English)時期才廣泛流通，成為標準。

在細究one的發音之前，我們先瞭解一下相關的資訊。

這些單字有「one」卻不唸「萬」

 我們或許有所不知，表「一」的one還隱身於其他單字之中，常見的有好幾個，不去探索還真不知道。

 1. once (一次)

詞源顯示，once前段的on是one的變體，後段的-ce則是副詞後綴-s的另種拼法，這個-ce還見於twice (兩次，two + -ce，拼字調整)和thrice (三次，three + -ce，拼字調整)。

 2. only (才；只；只有；只是)

文獻資料指出，only原本拼做onely，由兩個成分所構成，是one和形容詞後綴-ly的組合，本義為「一個人的；沒有同伴的」，後來拼字演變，才標準化成為現在的拼法。

 3. alone (單獨的；獨自的；一個人的)

根據文獻所載，alone是由雙字片語all one (完全是一個人的)縮合省略而來。

 4. lone (單獨的；獨自的)

這是由alone去頭簡化而成。由此加後綴，可造出lonely (孤獨的；寂寞的)和同義詞lonesome(孤獨的；寂寞的)，以及其他更進一步的衍生詞。

 5. atone (彌補；補償)

這個atone原本是個雙字片語，早期分開寫成at one (定於一)，定於一就是沒有分歧，就是和諧，就是一致。單詞atone 之所以有今義，或許可以如此理解：為了破鏡重圓，重歸於完整的一，主體所做的努力就是彌補過錯、補償損失。

 6. an (一個)

第六個是不定冠詞的an。文獻資料顯示，one在古英語時期常作ān (讀如「阿岸」)，而ān則是an的前身。也就是說，最早的時候，an和one本是同一個字眼，後來逐漸分化，成為現在不同的兩個詞語，一個冠詞，一個數字。

在現代英語(Modern English)的標準語裡，不定冠詞以a為主要形式，an為次要形式，僅用於母音之前。然而文獻資料顯示，an比a更為古老，an反而是a的完整形式。怎麼說呢？源頭的ān在中古英語(Middle English)時期弱化，長音變短成為an，繼而鼻音n脫落，更進一步弱化，才出現了現代英語不定冠詞的主要形式a。

瞭解了這些相關的資訊之後，我們再回到one的發音問題上。鼻音暫擺一邊，one的母音o讀如襪子的「襪」，而only、alone、atone等字同樣由one衍生而來，為何它們的o讀如嘔氣的「嘔」？

原來one的變音是歷史的偶然

在語言的發展歷程上，重讀的母音經常會變成雙母音。譬如拉丁文的bona (意為「好」，母音o重讀)，這是形容詞的單數陰性形，到了義大利文就變成buona (o → uo)，到了西班牙文就變成了buena (o → ue)。在中古英語時期，one也經歷了類似的雙母音化(diphthongization)，這樣的現象主要發生在英國的西南部。

根據歷史文獻所載，one的母音發生了一系列的變化，所以整個字的發音，從古英語的ān演變到中古英語的ōn(ō表長音的o)，這個ōn的發音還保留在only、alone、atone等字眼裡。然而，one (once也是)卻因歷史的偶然，走了一條不同的發展軌跡。

在中古英語時期，one的母音經歷了雙母音化，整個字的讀音從[ōn]變成兩個音節的[uōn]，後來u弱化成為w，整個字的讀音變為[wōn]。經過母音大推移(Great Vowel Shift)成為[wun]，再弱化為[wUn]，最後進一步弱化成[wΛn]。在英國西南部，類似的雙母音化還出現在其他的詞語裡，如oats(燕麥)，那裡不讀 [outs] 而讀 [wΛts]。歷史的偶然告訴我們，只有one和once的雙母音化廣泛流通，最後成為英文的標準，其他類似的音變仍停留在方言的層次。

再談拉丁血緣的「一」：uni-

再談一個相關的現象。許多人都知道uni-代表「一」，如unicycle(獨輪車)、uniform(一致的；制服)、unilateral(單邊的；單方面的)，不過追根究底，末字母的i只是個連結母音(connecting vowel)，真正核心的成分是un，而這個un(讀如「物嗯」)則與one、an同源。

這個表「一」的un是個拉丁文的字根，法文、西班牙文、義大利文的un、una、une、uno等也都源自於此。這個un的字根還隱藏在許許多多的單字之中，如union(聯合，un + -ion「名詞後綴」，字面「聚眾為一」)、unity(統一，un + -ity「名詞後綴」，字面「單一」)、unique(獨特的，un + -ique「形容後綴」，字面「唯一的」)。

問題越是簡單，想用三言兩語講清楚，似乎就越加困難。萬物之始的「一」，我嘗試在英文裡解密，雖不完美，但祈尚可。